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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舊事

應該說故鄉的老屋並不老,實際年齡不過三十載左右,只是因其簡陋的建築材料和建築技術而顯得古舊些。但於我而言,確實是老了。
  老屋不大,其實故鄉的屋子都差不多,沿用一種「三房兩伸手」建築風格,不知是風水學說裡面的佈局,還是故鄉特有的建築風格,至今也是不大明白的。記得兒時,家裡的窮是鄉里首屈一指的,老屋只有一個大廳,一個房間,一個廚房,而另外一個房間和側手卻是禿頂的,好似破相一般。記憶中最深刻的,莫過於屋簷下掛著的那些八卦圖形般的大蜘蛛網,想必今天已很難得見了。兒時喜歡用細竹竿將標本一樣精緻的樹葉置於蛛網上,然後昂著稚氣的小臉欣賞,很讓人有一番自我陶醉的感覺。最後代價是脖子酸痛麻痺了,還得母親出手,幫我揉揉酸麻的頸部。
  後來,隨著個頭日漸長高,不再對蛛網那麼感興趣了,而母親也不再給我揉頸背了。但我是知道的,母愛從我出生那刻開始,從未淡過。至於蛛網,舊了,破了,但不久又會有個新結成的網在某個清晨掛在屋簷下。而興趣,不知不覺間轉向了花草之類。
  那時候莫名的喜歡上花花草草,找了些破舊的盆盆罐罐,填上一些自認為肥沃的土壤,直接擺在了那個禿頂的側手裡的一小塊空地上。當然,那時種的花草之類只是一些極其常見的品種,而小小的自己也不介意,或者說沒有好壞的意識,只要能夠看到花開時的嬌弱和鮮艷就很是一番心滿意足了。像一些太陽花、五角星、季花還有七里香等等,尤其喜歡太陽花生命的韌性和含羞草的羞澀。像太陽花,隨便折一小段莖,給點水和土壤就可以長出一大叢,並開出多多鮮艷的紅花,層層疊疊的,像極了童版牡丹。而含羞草則是因其因觸碰便會合起葉子的緣故而覺得好奇,長大了才明白其中緣故。這些許細枝末節便成了我童年的一大樂趣,現在這般沉穩寧靜的性格或多或少跟兒時種花有關。孩提時的我並不像其他孩童一般躁動貪玩,所以平時忙於農活的母親也不大在意,偶爾在看我擺弄花草時無意流露出的欣喜神色,更讓我在花花草草上樂此不疲。
  種花草的日子伴隨著外出求學而悄然結束。沒有了我的照顧,家人更無暇顧及,偶爾週末回家,便只剩下盆盆罐罐和一些乾硬的土塊,再不見曾經的綠草紅花了。至於那個禿頂的房間,當時沒有開門,只留一個不大不小的洞。裡面養著一群鴨子,而那時的我,正好充當「放鴨娃」了。隨著年齡的虛增,鴨子換了一群又一群,我也長得壯了些。記不得什麼時候,禿頂房間架樑鋪瓦了,那段放鴨的日子也隨之鎖進了記憶的匣子裡。
  老屋經過兩次翻修,第一次是大廳和兩個房間。那時才發現背牆的材料原是家鄉泥塘裡的泥和成的,頓時驚覺這座看似堅強無比的老屋竟是由如此脆弱的泥塊築成。不得不佩服那些土生土長的泥水匠,竟有如此化腐朽為神奇的技藝。
  之後家裡經濟寬裕了些,便把兩邊的側手蓋了平頂。那是在十五六歲期間,農村的質樸使我在少年時期依舊保有童真的思想。擁有一個可以在房頂上看夜晚的天空的平頂,那是我小時候夢寐以求的。畢竟,我離頭頂那個深邃而浩渺的夜空又近了一步。於是,夏日的夜晚,我總喜歡呆在平頂上面,看著籠罩在靜謐的夜空下的鄉村,抬頭看看滿天的星星和偶爾劃過頭頂的流星。即便只是一個人呆著,也不覺得孤獨。年輕的爺爺是常年在外拚搏的人,自然是無法讓我經常體驗那種在靜謐的星空下慈愛的懷抱了。但正因為如此,我總會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一種純然、靜謐與超然物外的心境。
  不說皺紋是歲月的痕跡,不說灰塵是時間的標記。老屋自出生開始,就注定是古舊的象徵,不論經過幾次裝修,都不能遮掩曾經滄桑的歲月和內裡貧瘠的支撐。老屋已有幾年沒人長住了,只有偶爾傳統節日的時候,才會有點生氣。前年年初一特意單獨回去住了一晚,一晚的安詳,好似搖籃中一個好長好深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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