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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食的歲月

說來慚愧,年過半百的我食慾還特別的好,雞鴨魚肉、米飯饅頭吃起來沒夠,直吃出了脂肪肝,血脂、血糖也到了警戒線,但還是管不住嘴,食物入口總感到香甜、美滿。不過,有幾樣東西我是不願吃的,就是地瓜、玉米和菜豆腐,甚至大街上熱乎乎的烤紅薯、煮嫩玉米也引不起我的興趣,雖然是這幾樣東西把我喂大的,但也給我留下了一些痛苦的記憶,過去那艱苦的年代,缺食的童年,至今想起來還有些苦澀個感覺。
  兒時家住沂蒙山區腹地的一個山村,父親從部隊轉業在公社當了一名幹部,全家人就靠那幾十錢的工資過日子。記憶中糧食總是不夠吃的,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剛記事那年,糧食不夠了,父親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堆胡蘿蔔煮熟作為補充,胡蘿蔔雖是個好東西,但天天當飯吃也會吃夠的,後來聞著胡蘿蔔味就想吐,為此沒少哭也沒少挨打。為了填飽肚子,父母想盡了一切辦法。有年初冬,母親聽說附近的一家小飯店進了一些谷子需要碾米,就懇求人家承攬碾米的活,掙些谷糠作補充食物,此後在主食裡加點糠也都吃下去了。有一次鄰居送來一些黑軟棗,母親如獲至寶,不捨得當零嘴吃,而是去了核,碾碎拌上炒熟的谷糠當飯吃,谷糠炒熟後有點香味,再伴上軟棗,粘粘的、甜甜的很可口,我和弟弟飽食了一頓,沒想到這東西吃多了發乾,大便不通,第二天我和弟弟大便干結憋得直哭,沒辦法,母親含著眼淚用木棒為我和弟弟一點點往外摳。那年月遭罪是常有的事。
  後來,為了吃飽飯,我家搬到了一個更偏僻的村子,除父親外全家也都轉成了農村戶口,父親用工資買工分,日子好過些了。但那地方全是山,土地少而且貧瘠缺水,糧食產量很低。因地瓜產量較高,種的也特別多,再就是種些玉米和谷子等雜糧,小麥很少,有的生產隊人均分麥子也就是十來斤,蔬菜就更少了,挖野菜是孩子們常幹的活。那時的主食是以地瓜為主,秋冬吃煮地瓜多,平時吃地瓜乾麵加點玉米面蒸的窩頭、餅子和煎餅,晚飯有鍋玉米面粥,好像一年四季,一日三餐不太變樣,吃得最多的菜是菜豆腐,實際就是將菜葉切碎加點豆面或花生末煮熟吃,每年秋天,母親都要採摘些地瓜秧頭曬乾,爛菜葉子、蘿蔔纓子更是捨不得扔曬乾後備用,這些都作為冬天的菜。我們村有所學校,附近幾個村子的孩子也都來上學,他們中午帶飯,幾乎全是黑乎乎的窩頭和干煎餅加塊鹹菜。有次上課時老師問同學們的願望,有個同學脫口而出:「想吃肉!」惹得哄堂大笑。那時候村裡雖然家家養豬,但都是為了積肥和賣點錢用;家家也養幾隻雞,雞蛋是用來換點油鹽醬醋的。生產隊裡養的豬和羊只能到春節時才殺,各家各戶分點。那些年我最盼望的就是過年節,或家裡來個親戚,能吃點肉和白面解解饞。
  或許營養不良的緣故,小時候總覺著餓也特別饞嘴,一天到晚總惦記著吃。七八歲開始吃的本事也長了,到山裡採野果、逮螞蚱、捉蟬蛻、抓豆蟲、打麻雀,到河溝裡撈魚摸蝦,捉青蛙、掀螃蟹,樣樣精通而且樂此不疲,把這些收穫或燒、或煮、或煎炸,很解饞,有時搞多了全家跟著打牙祭。星期天或假期農活不忙時,到山裡挖藥,捉蠍子賣點零錢,也都買了吃的。不光彩的事也幹了些,和幾個同學偷偷摸摸到莊稼地裡搞吃的也很過癮,小麥有粒了揉麥子吃,玉米長成了燒玉米吃,扒地瓜、拔花生、燒毛豆也都沒少干,後來長大了懂事了也就收斂了。那年月日子苦但已經不至於挨餓,父母也十分滿足,還經常教育我們這比舊社會強多了,要珍惜,要知足。
  為了緩解家裡的生活壓力,七十年代初我初中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在一個工廠當了工人,那時當上工人是很榮耀的事,可在吃的方面還是有些麻煩,那時肚裡油水少,飯量特別大,而每月21元錢的工資還攢出5元支援家裡,30斤糧票精打細算省著吃,無論如何都不夠,連買加借弄點糧票勉強吃飽就那麼過去了。
  此後,生活悄然發生了變化,手裡的越來越多,日子越過越好,食品越來越豐富,再也不為吃的問題苦惱了。社會發展到今天,無論城鄉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國家的繁榮富強,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家家餐桌上的美味佳餚,這在過去是連想也想不到的。看到現在的兒童,想要什麼有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一種富足和幸福感彌於胸懷,但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還真有點妒忌之感呢。真想把兒時沒有的找回來,過去沒吃的吃回來,這可不行,身體要緊,我相信今後的生活會更美好,日子會更幸福,把身體吃垮了可就沒法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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