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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much i love you

遇見劉欣的時候,我正處在痛苦無法排遣的低潮。劉欣是中央美院的學生,高我兩屆。他寫了個廣告,要找個助手,會畫漫畫的。廣告掛在學院區的一個音像自選中心。
                 
  而我那時正陷在對宋永生的迷戀中。宋永生已經有了女朋友,「才子佳人」的一對。我不是嬌媚的女孩,只能用筆畫出嬌媚的美女。我只能讓宋永生對我筆下的美女著迷,而不是對我。
                 
  我遊歷在窒息的痛心邊緣。朋友看見劉欣的廣告,叫我去試試,好過整天遊魂似的東遊西蕩。
                 
  無可無不可地撥通了劉欣的電話。看了我的畫,劉欣當即拍板。接了他的活,回去便開始埋頭苦畫。
                 
  室友回來,問我:「見劉欣了?」「見了。」我點頭,手仍在畫。「怎麼樣?」又問。我總結:「高,略帥,美院四年級,北京人。」說完我又低頭畫起來。發現畫的人都像宋永生——他在笑,在?眉、轉身、駐足,整個整個的他。我再一次潰不成軍。
                 
  第二天早晨6:30,我畫好了劉欣要求的32格場景。我需要借這種窮凶極惡地忙碌來忘記宋永生。6:35,我跑到校門口的IC電話亭,撥了劉欣的電話。劉欣懶洋洋的聲音穿過話筒,我告訴他,我畫好了,8幅,32個場景。電話那邊的聲音簡直是震驚後的拖腔。他要馬上來看。我說好吧。他來的時候已經快8點了。他很以外我在校門口等他,我說我喜歡站在這裡看著形形色色陌生人走過,有一種虛空的滿足。他說:「你很特別。」
                 
  特別?我愕然。戀愛未遂,我想我的確是很特別——的慘。看了畫,他很滿意,說我有一種他意想不到的靈氣。「謝謝。」我點頭。
                 
  沒有人知道我的靈感來自一個欲愛不能的對象。我無法解釋自己對宋永生的情感。僅僅因為那次春遊我傷了腳他自告奮勇地背我?或是自己寂寞的少女心任性地找個對象胡亂發揮?我不懂。
                 
  第二次見到劉欣,是在一個多月後。哪天北京下著雪,我躺在被子裡看書,劉欣的電話打進來,由於天氣吧,他的手機「嗡嗡」地響,只聽見說:「你快下樓,我有個驚喜給你。」
                 
  我披上風衣戴上帽子衝下去;走到操場我便呆住。劉欣站在一個雪人旁邊,對,是雪人。只知道雪人是可愛的,卻從沒想到雪人也是可以美麗——立在那裡的雪人卻分明似有著長髮,秀眉秀眼的模樣。
                 
  「喜歡嗎?我可是想堆得和你一樣美麗的。」他笑道。給我一樣美?我忽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感,我哭了起來,哭的一塌糊塗。劉欣一句話沒說,縱容我這樣毫無理由地哭。
                 
  過了好一陣,他說:「好了,現在哭完了,可以笑了吧。」
                 
  我說,為我而做的雪人,我要拍照留念。
                 
  照片出來後,效果意外的好。我迫不及待地打劉欣的手機。電話沒人聽。第一批畫稿我已完成,近段他沒派我任務。有點惘然。我上網,打開我的電子信箱,發現裡面新郵件暴漲。我是在毫無心裡準備的情況下打開劉欣發給我的信的。他的署名是HMILY。HMILY?我正納悶,便看到一行字:「冰冰,Would you be my girl friend? Give me a chance(冰冰,做我的女朋友好嗎?給我一個機會)。」
                 
  要我做他的女朋友?這個問題我想了一夜,終於決定回復——我需要有人疼愛,希望有人呵護,希望有人問我快不快樂,希望過馬路時有人細心地牽我的手。
                 
  第二天一大早劉欣便來了,送來三枝紅玫瑰,美得讓人迷醉,大大地滿足了小女人自憐的虛榮。
                 
  日子如水般流走。由於劉欣不是本校的,而且不常來,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仍然不斷有人追我。宋永生仍然在我的生活之外。灼痛已經變成麻木,我已經能夠平靜地遠觀他和他的青梅竹馬絲毫也不心潮澎湃。
                 
  1999年的最後一夜,劉欣帶我到了天安門前。我說過我要在千禧年來臨的時刻看廣場鴿子飛起,看五星紅旗升起。這只是我無聊時的念頭,但他卻真心想讓我快樂。
                 
  新年鐘聲響起時,我打電話回家。聽到媽媽的聲音,忍不住哭了,不可抑止地,劉欣把我抱在胸前。如果說這麼久以來我一直覺得冷,在那一刻,我感覺到了溫暖。
                 
  那天晚上,他說了許多關於他的事。我這才知道他不?的外表掩蓋了多少心酸。父母離異,誰都不肯要他。從小和奶奶一起生活,父親只提供一些生活費用。初中的時候賣過大白菜,高中曾在歌舞廳打工,長久以來都是打工養活自己和年邁的奶奶。他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我聽不出他有一點的自怨自艾。他說,第一次見我時,很意外我的美,有一種游離於塵世之外的氣息,只是我的眼神憔悴,由此他知我正逢失意。他說最打動他的是我自始至終不提錢——我那時只是想找一份事情做打發空虛,哪裡想得到錢——他說現在很少看到不計較得失的女孩。
                 
  很喜歡他語氣誇張地說那天我紅衣紅帽站在雪地上時,他是怎樣劇烈地心跳。
                 
  被宋永生摧毀的驕傲,我正在慢慢拾起。可是我的心仍是迷茫。我被劉欣的愛溫暖著,然而腦海裡仍會有宋永生的影子。
                 
  從助手升級為女朋友,劉欣便不允許我熬夜畫畫,每個星期才讓我完成以前三天任務的一半。我仍然有事可做,跟著他一起做設計,不然就賴在他的畫室。從那時開始我跟著他學油畫。有了劉欣,生活變的豐盈。
                 
  5月的一天,劉欣送我回學校,我們在門口告別,一切如常。我走到宿舍,卻看見一個久違的身影。我的心猛地一抽。宋永生。他轉頭,也看到了我。
                 
  「我和她分手了,因為你。」他艱難地開口。
                 
  我的心疼痛起來。為什麼?
                 
  宋永生不知道我已經有了劉欣。他說他一直知道我對他的情感,而他現在終於弄清楚了自己究竟愛誰。
                 
  他自由了。可是,為什麼是現在?
                 
  劉欣的電話打來,囑咐我晚上記得吃藥。
                 
  我知道,我不能給兩個人同一個夢。宋永生是我一個未完結的夢。如同懷舊的小女孩,無法捨棄自己童年時的夢想,我告訴我自己,想要而未能得到,那是注定,能要而沒有要,那是錯失。宋永生的出現即是注定。我不甘心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份感情是一場遺憾。
                 
  宋永生約我出去,我沒有拒絕,儘管我並未打算馬上答覆他。我心亂如麻。
                 
  然而意外卻未和我商量就降臨了。那天地鐵裡人很多,我和宋永生站在車門附近,我時不時被上車的人擠得搖晃。宋永生從背後抱住了我,靠著他,我站得穩多了。也就在這時,車門開了,有人上來。四目相接,是劉欣。
                 
  他轉身下車。宋永生問我:「你怎麼了,臉色突然那麼慘白。」我說沒事,我要回去。一路上,劉欣剛才的眼神在我面前晃動。北京這麼大,竟會遇見,劉欣是很少搭地鐵的,這,難道也是天意,注定我要回到宋永生的身邊?
                 
  那晚,劉欣沒有給我電話。我欠他一個解釋。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劉欣沒有出現,也沒有電話。儘管宋永生在身邊,但仍覺得生活裡少了些什麼。劉欣的沉默,讓我有很重的失落。
                 
  宋永生的女朋友要出國,一遍一遍地來求宋永生跟她一塊走。宋永生要我明確地答覆他。
                 
  劉欣仍是沉默,他甚至不想聽我解釋。
                 
  直到那天,無意中看了一本組織,才明白劉欣當初發郵件為什麼用HMILY這個英文名。他肯定也是看過那個小故事的了——HMILY的意思是:How much I love you(我多麼愛你)!我的心突然被強烈地撞擊,平日的細節在我心裡過濾,我恨自己。活該他不理我。
                 
  我去了畫室。打開那扇熟悉的門,我忽然之間心跳加速。我以為會見到劉欣,但是我沒有。我看見的是我自己。一幅油畫,很大,畫的是哪天雪地上的我。我完全可以相信只有愛一個人很深,才可以畫得如此真切。我看到自己的靈魂在他的筆端流溢。我的相片灑滿桌子,我發現每一張的背面都寫著那個英文單詞:HMILY。這時我才明白,他對我的愛遠比我想像的要深,而我對他的情感,也比我自以為的深了不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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