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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

絲絲白髮兒女債,道道深紋歲月痕」,轉瞬二十四載,我們已成人,母親卻絲絲白髮,道道深紋了。曾經,我對母親說,我要她幸福,不要她掉一滴眼淚。可如今,每見母親嬌小瘦弱的身影,我就無比愧疚,實在想不起來我為母親做過什麼。  母親,兄弟姐妹共七人,在她五歲那年小妹就別了人世。外公外婆,不僅人老實,而且多病,加之階級成分不好,日子特別難過!大舅,是家裡的頂樑柱,凡事他拿主意。家裡缺糧,大舅就偷偷地去地裡刨點紅薯或土豆,趁著半夜夜深人靜時煮熟了,然後將兄妹幾個一一叫醒,等到大家吃飽公雞差不多也開始打鳴了。難怪母親總對我們念叨,「要不是你大舅,就不會有你這個媽了」,在她看來,大舅猶如生身父母。


  隨著歲月的增長,我們兄弟倆逐漸懂事。記得那時,母親稍有出錯,奶奶就會無休止的訓斥她,母親卻總跟沒事似地輕柔一笑。時間一長,我倆便為母親抱不平。
  一天中午,趁奶奶睡覺,我們就往涼蓆上倒涼水。奶奶醒來後,嚇了一跳,但沒有責罵我們,反而拿了糖來,我們堅決不要,而是要她對母親好。事後,本以為母親會表揚我們。沒想到,從沒動手打過我們的母親,臉色紫清,聲音顫抖,風也似地到了我們跟前,雙手像鉗子般地牽住了我倆的耳朵,「她,可是你的奶奶呀,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不懂得孝敬老人呢!」說著,母親就鬆開了手,自個兒傷心地哭了起來。
  是啊,母親這人,怎麼說呢?在別人眼裡也許就是一個極普通的農村婦女,而且隻字不識。但對於我來說,母親的份量卻比泰山還重,好些時候我都想好好地寫一下我的母親,但終歸未能成文,因為我特別害怕,我笨拙的文筆會有損母親的形象。
  母親,總是默默地做著事情,從不多說。有一年父親去了內蒙,母親就常去問神求籤,一天剛回家就急促地催我,「快發電報給你爸,讓他快回,我求了一個下簽!」,直到長胖了一點的父親平安無事的站到她的跟前時,母親才總算高興了起來。


  中學時,我和弟弟分別於兩所中學住校,母親便忙了起來,不斷地給我們送菜,由於母親對學校作息時間不太瞭解,所以有時趕不上點,有一天母親來時,我們課間休息完,不到五分鐘。母親的身影在窗外晃了一下,很快就走了,我的心也靜了下來,心想母親走了就好,千萬別凍著,外面可是寒天大雪啊。一堂課的時間很快過去,當我從教室出來時,母親來了,從懷裡拿出了被她用棉衣裹得暖暖的菜盒,而母親自己,臉色特別地難看,嘴唇明顯發紫,母親的手好涼,當我抓在手裡時,我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媽媽,你為什麼不讓老師叫我,你在寒風中可是等了近一個小時啊!」見我這樣,母親笑了,「哭啥,沒出息,我還得給你弟弟送菜去呢,安心學習啊。」
  母親,就這麼簡單,習慣性地做著一些她認為很簡單的事情。本來,我有一個嬸:;二嬸,在老家,但身體不是太好,而且脾氣也相對要差一些,二個兒媳中首選母親的性子最好。奶奶癱瘓後,母親主動要求伺候。俗話說「久病無孝子」,但三年來,直到奶奶去世,每一天,母親都手把手給奶奶餵飯,還要為奶奶端屎遞尿數十次,就是酷熱伏天,也從無怨言,無論誰進到奶奶的屋子,都很難聞到一點異味,因此,鄉親們無不讚歎母親的孝道。那時,父親見母親瘦了好些,很是心疼,也曾抱怨過,對在外做官的二叔最為不滿,他的條件最好,對老人的關照卻最少,這種話父親就說過那麼一次,再沒說過,因為母親特別生氣,「我媽死得早,我懂的東西少,多虧了老母親教我呢,你的媽就是我的媽,你跟他們比啥?盡自己的良心嘛,這麼簡單的事,我又不是做不了!」

  因為母親的善良與熱情,很多鄉鄰都會找到母親幫忙,小到納鞋底,大到別人借錢,只要自己稍微能行,她都絕不拒絕。甚至有外來收廢品的人,路過家門渴了、餓了,母親都會毫不猶豫地給人以幫助。
  二十多年來,母親從沒對我們兄弟倆說過一個「愛」字,我們也一樣,從來不說,也許只有行動才是最好詮釋。離家九年,我漸漸感覺到,母親越來越絮叨了,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我穿暖吃好,在外好好幹……我們要在家一天,母親就一天不閒,一會問我回了家是否習慣,一會又找來件衣服叫我別著涼,一會又問我們喜歡吃什麼……我偷偷地問父親,「母親咋變得這樣了?」父親的臉色「唰」地難看了起來,「***沒變,我看是你變了,你知不知道,***怕耽誤你工作從不問你回來不,但每到年底她卻總對我說天天夢到你!」


  父親的話讓我怔在了那裡,我注意到,母親的白髮又新添了厚厚一層,額頭的歲月痕更深了,手背上的血管,如條條蚯蚓在爬行……這都是因為我們?因為我們是母親的兒子嗎?
  每次臨行,本就不多的行李,硬是被母親和父親搶到了他們的肩頭,尤其是母親,個頭不高,特別瘦弱,我不讓她拿,她卻非要跟我爭,我說我空著雙手,讓路人看著也不舒服啊,母親火了,「長大了,你就不聽媽的話了嗎,我願意,關別人啥事!」拗不過母親,我只好隨了她。很快,母親滿頭大汗,我要換她,母親依然不讓,而且還樂呵呵地衝我笑,「你記住,長多大你也是我兒子!」就這樣,我們走一程,母親絮叨一程,直到我獨自拿起行李時,我才真正領悟到「母愛」的含義。
  弟弟在廣州打工兩年,母親曾多次來電,「阿文,你弟弟的電話老是不通,也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你給我試試,聯繫上了,就讓他給我們回個電話!」母親的話,總是那麼簡單,連一個「想」字都聽不到。弟弟去世後,我們從廣州回來,半夜到家,那晚的雨很大,母親已開了門在等著我們,母親木然地坐在那裡,身子明顯地顫抖著,好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也沒對我說太多的話,只是問我,兒子,回來了,外面的雨好大啊,你將阿武放好了嗎,你冷嗎,你累了,快睡吧,對,餓了吧,媽給你做飯去.……我,不知道如何安尉母親,靜靜地去了臥室,就在我剛剛躺下的時侯,我聽到了母親淒厲的痛哭聲。那晚,我們誰也沒睡著。第二天,母親起得很早,見我早起,母親生氣了,你夠累的了,怎麼不多睡會兒。面對母親,我無言以對,我明白,這是母親希望她的另一個兒子好好的活著。

  回到單位後不久,一天夜裡九點,父親突然來電說,晚間回家途中,母親遭遇了毒蛇,現在已從腳下腫到了膝蓋。怎麼辦?我的腦袋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我不知道,假如我的母親有點什麼閃失,我的日子還要如何走下去,我實在是沒有往下面想的勇氣,我想回家,可是現在最需要的是急救,一句話,我的母親不能有任何閃失。大舅,我想到了大舅,他在街上方便叫車,我立即打了電話給他。然後,我才讓母親接電話,是母親的聲音,而且我的母親在哭,聽到我叫了一聲媽後,我們母子倆幾乎在同一時間裡痛哭失聲,母親的話讓我出乎意料,「阿文,假如媽不在了,你怎麼辦啊,我的孫子,你的父親怎麼辦啊!」聽到母親這麼一說,我的「火氣」直往上躥,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媽,說什麼呢?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千萬別著急,只要你不著急,很快就會好的!」當時,父親也對我講,老家有不少被蛇咬的人都被看好了,所以我的心總算不再懸著了。
  從那以後,我就總是做一些回到老家的打算。我想,因為弟弟的離開,父母所遭受的失子之痛是特別巨大的,回到老人的身邊多陪陪他們可能會好些,沒想到母親說,「我們都習慣了你們兄弟倆長期在外的日子,就當你們都還在外面,還要好多年以後才回來吧」。我理解母親的心情,在父母跟前我總要偽裝出多麼地堅強,有誰知道,當我欲轉身離開母親的時候,我的淚竟是那麼地隨意如流水。

  每一次回家,每一次離別,每一次生病,每一次……都會讓我特別的想我的母親與父親。幾年前,我將母親接到北京呆了兩月,以後想讓她再來時,母親說啥也不來了,她說她不習慣,其實不用想我也知道,母親是不想給兒子增加負擔,但我又實在是無法勉強母親不願意的事情。
  每當我要從家裡離開的前夜,天還沒亮,在朦朦朧朧中我就總會聽到一個不太清晰的聲音,細細一聽,我才明白,那是母親在為她臨行前的兒子禱告,祈求主賜與他力量,賜與他平安。看到母親雙手交叉,虔誠的默默念叨地樣子,我真的好難過,母愛如天,母愛如海,但做為兒子,在任何時候,我做到母親這樣了嗎?我需要認真地反省,也像母親那般的虔誠。


  父母,都是最無私最偉大的。父母對我們的愛,作為兒女,我們傾其一生也無法報答!我們只有好好的生活,才是對父母之愛的最好回報。至今,我也想不起來:我為父母親做過什麼?好像什麼也沒有!
  寫到這裡,我的心濕了,我的眼睛濕了,這輩子我欠父母的太多太多。我想,天下為人兒女的朋友們,也許大家做的都比我好,比我多,但我今天還是要說:朋友,趁父母有生之年,盡我們的最大能力吧,願天下父母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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