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已到過九鵬溪多少回了，每次的感受都不盡相同。而在雨中遊覽九鵬溪，是頭一回，卻別有一番風味。
暮春一個風雨飄搖的清晨，我們一行八人來到九鵬溪采風。一進入景區，展目之處，夾溪兩岸翠峰森列，野花漫山，清嵐繚繞著山巔，彷彿正在洗盡一切污濁、卑瑣和煩惱。久居鬧市的我們，當車水馬龍的嘈雜與喧嘩被綺麗、靈慧的山山水水所取代時，我們佇立在雨中，感受到的只有兩個字：寧靜！
有人說，靜謐切近於死亡，而死亡又是永恆的，一切生命的真諦便潛伏於靜謐之間。我有同感。可是，呈現在九鵬溪雨中的寧靜，不是活力與精力的喪失，也不是生命之火的衰微，而是大自然巨大的生命力所固有的內在的靜謐。
我們撐著傘冒雨行走在通往景區的青石板道上，後面來了幾位外地遊客，他們嚮導遊呼喊著：快給老天爺打個電話吧，我們來一趟九鵬溪不容易，別讓雨水掃了我們的興。
其實，這幾位遊客，你們大可不必如此，煙雨之中的九鵬溪自然有她美妙的一面。你看那山頭點點，雲霧茫茫，薄薄的嵐氣，似盈盈飄動的輕紗連綿遠去，瀰漫了四周空間。山巒雖然看不完整，但那飄浮不定的蒼茫中，不時隱約地露出翠綠的尖峰，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浮著、沉著、退著，彷彿是仙界中欲露還藏的廟宇，抑或是大海中顛簸起伏的帆船。九鵬溪的峰巒都掩藏在這虛無縹緲的煙霧中。這景象，難道不會引發你浮想聯翩，不會令你屏心靜氣悄悄地等待著爆發出什麼嗎？
雨慢慢變小了，煙霧卻一縷縷冉冉飄來，圍繞在我的前後左右。置身在這山嵐之中，我感受到了清新、飄逸和浩然，感受到如臨仙境般的快慰，真正體味到融入大自然懷抱中的溫馨與博愛了。
一片平坦的溪水，自北向南逶迤而來。水面寬闊平靜，畫舫行於其上，如履平地。濃綠逼人的溪水，依傍山勢，蜿蜒曲折如一條豐腴的翠玉帶在潺潺流動。沿岸險峻高山，林木森列，盛開的雪白色桐子花夾雜其間，點綴出山的嫵媚、明豔與俊美。「盈盈一水，曲折分明」——這是怎樣娉婷綽綽富於風致的溪流啊！人們說九鵬溪是小九寨，我認為九鵬溪勝於那九寨。我們置身於如畫的景緻中，在一葉輕舟上談天說地，道古論今，間或操起相機攫取勾人魂魄的山水，在盤旋迂迴的溪水瀠洄開合間，把兩岸水光山色盡收眼底。
頂上是飄舞的細雨，腳下是潺潺的水流。兩邊旖旎的山色中，畫舫如一匹悠閒自得的鵝兒在平鏡似的水面上飄浮行進著。我向客人們敘說著以往在九鵬溪的所見所聞，同行的外地美女小說家卻不失時機地插入民間的傳說，那豐富的虛構情節滿含幽默，一船人不時爆發出清脆的笑聲。看溪流潛行，山影水痕，盡從船的兩側緩緩退去，又從前方徐徐移來，伴隨著畫舫中輕柔的音樂，一行詩突然躍進我的腦中——「風裡浪花吹又白，雨中嵐影洗還清」。真是情景悉合如斯啊！
再長的路程，也會有個盡頭。一個鐘頭的船行，畫舫返航漸漸往碼頭靠近了。這時，雨變大了，擊得那繚繞山間的嵐霧頓時化為烏有，青山終於露出了全貌。似乎，歸程的船速也更急了，船頭犁開層層卷宕的浪花，如一條條爭躍龍門的鯉魚，又彷彿是一迭迭跳蕩著的水銀，閃閃亮亮，蓬蓬勃勃。坐於船尾的美女小說家伸手擊水，忘情地呼笑著，如小兒般無拘無束，開放自然。是啊，溪水是那樣的動人啊，在那片綠之中，時而飛濺如淚，時而厚膩如油，時而又潛流四伏，那一片片「嘩嘩」的水聲匯成了最優美最和諧的曲調，在這純樸的大自然母親懷抱中嬉戲，又怎麼不讓人回歸於童貞呢？！
船靠岸時，外地來的美女小說家說真想永遠無盡期地飄浮在煙雨朦朧的九鵬溪上。我說下次吧，山會窮，水會盡，給自己留點空間和時間，你才會將九鵬溪曲折分明的盈盈流水永駐心頭。美女小說家笑了，我知道她縱有千百個不甘心，但也只能起身登陸了，因為她說下次要帶全家人來九鵬溪重遊，也因為我答應她下次再度陪她重涉九鵬溪。 |
